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鼓王

作者or编辑: 佚名 发布: www.7lizhi.com 时间: 2013-05-27 阅读:

  鼓王
  
  鼓王在滨州出名那年十七岁。
  
  鼓王五岁死了父亲,母亲本想把鼓王抛给婆婆,一走了之,可鼓王心有灵犀似的,小眼睛里水汪汪的,胖胖的小手扯着母亲的衣襟,白天晚上,一刻也不松开,母亲心一横,留下了。母子相依为命。
  
  鼓王打小就比同龄的孩子长得粗壮,小巴掌伸出来,蒲扇一样,小胳膊,棒槌似的。虎头虎脑的招人喜爱。
  
  长得大是又费粮来又费布,鼓王十岁那年,一顿能吃下十个棒子面饽饽,穿的衣服经常露着肚脐眼。半大小子,吃死老子。鼓王娘靠给人家浆浆洗洗、缝缝补补讨生活,挣得根本不够鼓王吃的。天无绝人之路,一个草台班子恰巧在滨州演戏,鼓王娘给鼓王赊了烟卷、瓜子,打通关系,让鼓王到剧场卖。鼓王一到剧场,就被鼓声给吸引住了,嘴角的涎水流得老长也不知道擦,香烟被人偷走了也不知道经管。
  
  回到家,鼓王拿刀削了两只鼓槌,看到盆敲盆,看到桌子敲桌子,看到凳子敲凳子……别说,细听,还真是那么回事。
  
  滨州戏讲究鼓法,鼓声把人吸引住了,戏就成功了一多半儿。一场戏下来,出力最多的是鼓手,所以鼓手在滨州戏里是主角儿。
  
  一天,鼓王等戏散场了也没走,到后台找到那个鼓手,说我要和你学打鼓。那个鼓手家里一顺水六个女儿,没有儿子,看见虎头虎脑的鼓王打心眼里喜欢。说,你敲两下我看看。鼓王说,你等着,说着拿起了鼓手的鼓槌,咚咚咚咚,鼓声竟然很有节律。鼓手频频点头。鼓王正式成为了戏班子一员。
  
  鼓王随戏班子走南闯北,转眼长到了十七岁。鼓王生得虎背熊腰,大眼睛,剑眉入鬓,浑身透着精气神。
  
  鼓王仁义、能吃苦,深得戏班子人员喜爱。鼓王的师傅,也是他的干爹,倾囊相授,把自己多年练的绝活一股脑都传给了鼓王。鼓王耳濡目染,自己也偷偷琢磨了几手绝活,摩拳擦掌,就等献艺的那一天。
  
  那天,戏班子转回滨州,师傅把鼓王叫到跟前,说,从现在起,你出徒了,可以独自登台献艺。
  
  鼓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,抡圆了胳膊,使出了看家本领。咚咚咚,大鼓如盘古开天地,声势宏大;咚咚咚,小鼓如蛟龙入深海,细腻绵长。咚咚咚咚,快时如雨打芭蕉,又似战场号角,催人奋进;咚,咚,咚,慢时如老者扶犁,又恰小桥流水,四平八稳……观众一时听得呆了,痴了……
  
  鼓王一炮走红,从此有了鼓王的称号。
  
  戏班子干脆在滨州住下来,戏院场场爆满,绝大部分人是冲着鼓王来的,说听了鼓王的鼓声,浑身都来劲儿,几天不听,掉了魂一样。
  
  也有不服气的,滨州剧团就在戏院外摆上了戏台,诚心和戏班子唱对台戏。滨州剧团的鼓手叫周通,二十七八岁,寸头,扫帚眉,方脸大耳,立在那里,半尊黑塔似的,鼓打得也很棒。
  
  比赛头天晚上,周通把鼓王邀到了饭店,倒了一杯酒,说,兄弟,你们班子输了,拍屁股走人,哥哥我拖家带口没处走,让哥哥一次,哥哥给你钱,只要兄弟张嘴,多少都行。
  
  鼓王吱溜喝干了杯里的酒,说,我们都应该尊重戏,尊重观众。
  
  杯子往桌上一撴,抬腿走人。周通气得差点掀了桌子,心说,真他妈不识抬举,走着瞧。周通把自己灌了个半醉,到吧台结账,服务员说刚才那位先生已经结完账了。
  
  周通目瞪口呆,半天没缓过劲来。
  
  第二天,两通鼓过后,周通汗水就湿透了衣背,鼓点凌乱,败下阵来,观众呼地一下都涌到了鼓王的戏院。周通的台下门可罗雀……周通眼前一黑,噗地吐出一口鲜血,整个人昏了过去。
  
  在医院,周通查出肺癌晚期,没几个月,人就死了。
  
  出殡那天一早,鼓王敲着鼓,披麻戴孝走在前列,孝子一样。
  
  鼓声如诉如泣,只敲得天空阴云密布,细雨绵绵……只敲得人心悲凄,涕泪横流……只敲得孤雁长鸣,大地呜咽……人们自发地加入到送葬队伍里,一时间,白色的花儿翻滚成了云海……周通的葬礼成了滨州参加人数最多的葬礼。
  
  之后不久,人们发现,鼓王的屁股后头多了一个尾巴,一个小男孩,六七岁样子,憨憨的,小手伸出来,蒲扇似的,小胳膊,棒槌似的,虎头虎脑,敲起鼓来有板有眼,活脱脱鼓王小时候的模样。
  
  有知情人说,那是周通的儿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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