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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事(6)

作者or编辑: 和谷 发布: www.7lizhi.com 时间: 2013-04-15 阅读:


  
  
  天擦黑,我和爷爷、福爷离开了小窑院,一家人亲热地送到了门口,羊儿也咩咩地叫了两声。走出小村子,一起厮跟到岔路口,我和爷爷与福爷分手前,老弟兄俩又难舍难离地蹲在路边,烟锅对烟锅地抽了一阵旱烟。爷爷说,这事能成。福爷说,能成。爷爷说,咱就说定了。福爷说,定了。这么才分手,沿着月光下发白的土路,脚步轻快地没入了绿得发黑的麦田。
  
  而后,合了一个日子,女子和她妈来家里看过活。双方一样的土窑土院,一样的平常日子,谁也不嫌弃谁,只要两个娃悦意就好。媳妇头一回上门的鞋、袜、头巾、花布这四色礼送出去了。这一回,看来是不会再物归原主了。之后,爷爷和福爷几经来回,话捎来捎去,最后的“商量话”的内容是商定彩礼,八百,六百,折中为七百二十元。之后是定亲的酒席,照相,扯衣服。长子长孙,订婚的仪式算是排场的,摆酒席的地方选在小城里的五一饭店。西凤酒,金丝猴香烟,七碟子八碗,有鸡有鱼有肉。那一道糖醋里肌,我是头一回吃到,甜的和酸的和在一起,产生了让人垂涎的美味。一个劳动日三毛八分钱,一席饭吃掉了大半年的汗水,是甜的还是酸的呢?爷爷说,人一辈子能定几回亲,值。出了饭店进百货商店,扯了两身衣服的布料,从头到脚又是一套穿戴。大把花钱,在土里刨食吃的乡下人,只有在这个场合才如此大方,如此阔气。时过午后,下来是照定婚相。一直客客气气的男女双方的主角,我和我未来的媳妇,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勇气,二人不谋而合地摆脱了家人的队伍,厮跟着,双双抢先寻到了照相馆门前,双方交换着欣喜的眼神,喜气洋洋地准备照一张订婚合影。似乎是久已盼望的一件事情,一件终于能确定下来的人一辈子的大事,青年男女之间的美妙从此就要开始了,朦胧中的幸福在想象中涌动。不巧的是照相馆没开门,告示说今日休息。这是一个打击,尽管说改日再来照,但之后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,终究未能拥有一张可供追念的依据。
  
  之后几年间,二人偶尔会在路途碰面,惊喜加上羞怯,谁也没问候过谁一句话。也许单独碰面,会有拉话的机会,几乎每次碰面不是我拉着粪车赶路,就是她一路有女伴相随去小城里,都显得不好意思,过后又后悔没说话。我在生产大队社员大会上代表生产小队念批判稿,或者清唱秦腔“十学大寨”,她也在代表她们生产小队出的舞蹈节目里蹦蹦跳跳,双方的年轻人都会起哄,你看这是谁的媳妇,你看那是谁的女婿,反而让二人失去了说话的机会。唯一单独相处的时间是过年拜年。没过门,一年一身衣服是要给媳妇的,她已经订为你家的媳妇了,不说养活,起码让自家的媳妇得穿体面一点,光鲜一点,不至于丢婆家的人。家里姊妹多,钱是拮据的,为了凑彩礼和衣物,总给人一种既喜悦又忧虑甚至惶恐的心情。潜在的迁怨于这无辜女子的情绪,影响了定婚期间感情的递进,甚至始终停止在订婚那天双双前往照相馆时的温度。任你定谁家的女子,都得花费钱财,不是吗?事实是我后来真的进了工厂,尽管是采石场,也是正式工人了,渐渐有了看不上乡下女子的邪念,又不便直截了当说明白。每天上山打眼放炮抡大锤,每月工资三十一块五毛钱,两年不吃不喝把脖子扎起来,才能还清讨媳妇的债务。这似乎是一笔经济账,其实是一笔情感账,是我的心变了。对于我来说是幸,但对于这桩婚事却是致命一击的是,两年后我从工厂上了大学进了省城。我意识到并证实她写给我的情书是别人代笔的,就又有了与她解除婚约的理由。我也埋怨,七百二十块钱的彩礼给够了,我上学只有十五块五毛钱的生活费,过年去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小窑院拜年,只得到二十块的赏钱。这仍然不是经济账,是情感账,问题出在我身上。那次,也是最后一次离开那个小窑院。难得的一回单独相处,女子取出了她心爱的一张照片给我看,是她和一位邻家女子一起在城里照相馆照的,半身照,照得自然、纯净,有一种幸福感。几年前定婚时怎么就没有一起照这样一张合影呢。尽管自己的心里已经起了窍,还真心实意地为当初的缺憾而缺憾,是伪君子吗?不知道。活生生的纯净女子就站在面前,怎么还羡慕画面上的幸福女子呢。明知道,这个楚楚动人的乡下女子就要被你这个负心汉抛弃了,她已经明显地意识到了可能出现的悲哀的结局,神情中不时露出一丝忧伤,我还这么欣赏她的样子。我讨要这张我所喜欢的照片,她说,就这一张,你喜欢那就再给你洗一张,两块钱。我说,这一张你先让我带走,你再洗一张留着。她说,我没有两块钱。我说,彩礼给了几百块钱,都没了?她说,给父亲看病了,日常花了。就在我与她来回拉扯着争夺照片时,不经意地用胳膊碰到了她柔腻温和的胳膊,我感到了异性之间那种难得的亲肤之情。我和她顿时没了话,反而陌生人一样僵侍着。我说,我要走了。她说,还能见到你吗?我说,能。
  
  半年后的暑假期间,我和女子又见面了,是在我家的土窑里。这一次,女子她妈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不妙的发展状态,和我妈说话,说着说着就泪涟涟的了。说她女子没念过几天书,你看你儿子已经是大学生了,当初家里日子过不前去,如今回头看,是把女子害了。我妈安慰说,好着哩,甭胡想。其实,我妈知道我的心事,是在替我打圆场。我和女子单独在一个侧窑里,她半坐在炕沿上,我在地上走来走去,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。幸福感与忧伤感在交错进行,难依,也难舍,二人都似乎明白,有一种无形的力量,正在促使我们如履薄冰地走向意料之中的分手。这又好像不关我们二人的事,也就是说,不是我的责任,也不是她的过错。是怪进工厂么,进工厂还罢了,却又上了什么大学进了省城,怪谁呢?难道一个人换了生活的地方,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吗?就要活活地让两个人分开吗?我看出了女子微笑中藏不住的忧伤,而我也绝对没有什么自鸣得意,我在替自己难过。奶奶挪着三寸金莲,过来几回在窑门口张望,是担心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。奶奶终于忍不住,把我吆喝了出去。奶奶说,半晌在窑里不出来,火见了干柴,能不燃着吗?我说,婆,你说啥哩,出不了啥事。奶奶埋怨说,出了事就迟了。
  
  我们一起上路,出了村子。我要回省城上学了,去小城坐火车,女子回家,可以顺路起几里地。她妈借口说是去另一个亲戚家,先一步从一个岔路口走了,我和女子一前一后,默默地朝前走。还是那样黄亮亮的太阳晒着,还是那样草木葱茏,抽穗的麦子绿得发黑,在熏风中泛着波浪。一起走到村外的一棵老柿树下,我说,歇一会儿。女子说,好。二人一坐下去,油黑的麦田便遮住了周围的视线,四野一片寂静,只有风从麦稍和树叶上轻轻掠过的声音。我说,你坐过来点。女子说,能看见你就行了。我说,坐近点,城里人谈恋爱都是紧靠在一起。女子说,那是城里,这是在乡下。她这么说,但还是挪了挪身子,相互连手也够不着。二人对视着,一会儿又各自看着不同的远处,要么就低头揪着地上的草叶,用小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什么。歇了一会儿,我说,走。女子说,走。二人走了几里地,在前头的大路口要分手了,女子说,到我家去。再走几里地,就会到她家那个小窑院,也是可以到小城火车站的。我说,不了,你回家吧。女子说,不,我就是想让你去我家。我说,时间来不及了。女子说,来得及。二人正在相侍不下,迎面碰上了我的三叔父,他在小城里的煤矿上工作多年了,老婆孩子都在小城里,轻易不回一次老家。我对女子说,你先回家,我和三叔父说会儿话。女子见此情景,笑笑地问候了一声,就先走了。三叔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,和婶娘闹了几年离婚,对我说,这一回,终于把婚彻底离了。三叔父的心情很矛盾,既轻松又沉重。我问三叔父,是离了好还是不离好?三叔父说,离了好,不离也好。我觉得他说的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。在我顺大路走向小城火车站的时候,朝我的未婚妻家里走的路口方向遥望时,我心里一惊,有一个女子的影子在路畔伫立着,那一双风中的小辫,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。我心头一酸。我为什么拒绝去女子家呢?我为什么不能最后一次满足她可爱又可怜的一点愿望呢?她无非是想让村里姐妹说,你看,她女婿娃来过,二人还好着哩。我走了,就这么走了,我也许是对的,藕断丝连,还要心煎到什么时候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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