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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风

作者or编辑: 赵春风 发布: www.7lizhi.com 时间: 2013-05-27 阅读:

  大风
  
  街上的风真大。其实不仅街上,就是广场上、小河边、树林里或者田野里,都刮着大风。风从来不会选择它的旅途,向来是率性而为,它不会因为田野清新空旷就去田野踱步,也不因为广场上的嘻嘻闹闹而放缓行进的脚步,更不会像三桂一样有着明确的目的,哪有垃圾就在哪里踅摸。商场里窗明几净,甚至还氤氲着淡淡的香水味,有好看的鞋帽衣裤,花儿般的头饰,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三桂见都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,三桂叫不出来名字的水果被规规矩矩地摆放在货架上,看一眼就能令人垂涎三尺。三桂想,哪一天自己眼前摆这么多新奇的水果,可怎么吃呀?是吃皮儿呢,还是吃瓤呢?是甜的还是酸的?一定会惹别人偷笑。就算心里猴急得想吃,也一定要稳住,慢条斯理地细细品尝。三桂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。
  
  那些水果是不会被吃完的,就算吃完了,它依然会再生长,再结果,如此循环往复,怎能没有自己吃得呢?这些问题就不用担心了吧。三桂心里说,目光向街上四处张望。今天自己从家出来的时间掌握得恰好,如果不是这讨厌的大风,就算得上是完美的一天了。可风依然犀利而狂躁,呜呜呜地吼叫,像是老家那些淘气的孩子们吹的破埙,发出的声音杂乱、尖刻、高调,每一声都夹杂着喧嚣、宣泄和恶作剧。风比老家的孩子更令人讨厌。断喝对老家的孩子是有效果的,他们会嬉笑着跑开去,在离你稍远的地方朝你晃脑袋、扮鬼脸,吐舌头,如果看你真的生气了,他们就乖乖地去别地方玩了。眼不见心不烦。可风不懂事,它不会因为你的情绪受影响,不分场合、不分时间,也不因为人的贵贱就有所收敛,它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,肆意妄为,谁也管不了它。
  
  一个女人从巷口出来,大红的羽绒服在空旷的大街上显得刺眼,像是大街上燃起了一堆红红的火焰,三桂担心风把这堆火越吹越旺,最后会化成灰烬。这堆火侧着头,皱着眉,弓着身子慢慢往前走,尽可能让手里提的垃圾桶尽可能远离自己的身体。三桂向这堆火慢慢靠拢,等她一转身离开,三桂就能去捡很多有用的东西。当然废纸是三桂最喜欢的,捡得多了,再包装好,拉到废品收购店,就能换回花花绿绿的钞票。当然,也许会有其他有用的东西,譬如一个掉齿的梳子了,一双不错的袜子了,甚至会有鞋子和衣服,人家丢掉的不见得就真没用了,对人家而言是垃圾,可对三桂来讲也许就是宝贝。三桂听说,有人从垃圾堆里捡到过现金,捡到过金戒指,三桂不太信,自己就没有捡到过一次嘛,咋信?再说,有这么粗心的人吗?但捡到干干净净的稿纸的机会确实有的。这时候,三桂很欣喜,也很生气。为自己的狗娃捡回一沓干净的稿纸,省去了买本子的费用,这样就节省了开支,这样一节省,那样一节省,就能节省出好多钱呢。算账对三桂来讲不是太复杂,一五得五,二五一十,三桂比谁都算得准。但同时,三桂心里却会泛起阵阵痛楚,这些干净的稿纸,经过了多少人忙碌,经过几道工序,生产出来,还没有来得及在上面写下任何的文字,就被扔到垃圾堆里了,这不是作孽是什么,这里面兴许还有三桂的辛勤付出呢。自己捡的废纸不也是回收再造纸嘛。如此浪费让三桂很无奈很心疼很气愤。有时候三桂会突然想起自己不争气的二娃,刚刚会依依呀呀学说话,就被一场大病夺取了生命,二娃和这些干净的稿纸一样,刚刚来到世上,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这个世界,就回去了,实在可惜的紧。
  
  穿红羽绒服的女人一只手捂住鼻子,拧着身子匆匆倒掉垃圾,转身走了。三桂赶紧上前,用手里的铁钩子扒拉。动作慢了不行,这种活儿糙得很,由不得你慢条斯理,由不得你信马由缰,由不得你三心二意,说不定会从后方赶来一个跟自己一样手持铁钩的人,从你扒拉的地方抢先捡起那些好玩意。在大街上,谁都有权利捡的,你捡我捡都是捡。今天尤其马虎不得,风这么大,它就是专门跟三桂作对的,那些能变卖成钱的废纸都很轻,不果断地将它们塞进包里,它们也许就跟风一起飘荡旅行去了。风也是欺软怕硬的恶棍,你有本事欺负那些腰缠万贯的肥头大耳的家伙吧,专门跟三桂过不去?连几张废纸都要来抢?
  
  女人倒掉的垃圾里似乎没有什么好玩意,果皮臭烘烘的,花花绿绿的食品袋子不少,看来是个爱吃零食的女人。再往下翻,几张血糊糊的卫生巾盘亘在底下。三桂虽然觉得有点恶心,但她还是用钩子翻动了下,低下头认真端详了一会,这东西一定挺好用的,要不城里人怎么会都用这个呢?
  
  三桂快要失望的时候,一支笔赫然出现在眼前,三桂弯腰捡起,细细擦净,在手上划了一下,哈,竟然能用。三桂宝贝似地装进裤兜里。再扒拉几下,看来再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。
  
  风似乎越来越大了,有力地扯动街上悬挂的横幅,哗啦哗啦的,夹杂着尖利的叫声。三桂看看身后背着的袋子,还有半截没有填满呢。三桂与狗娃约定过,俩人都要按时完成“作业”,三桂的作业就是捡满袋子,狗娃则用袋子里的东西换回的钞票努力学习。三桂朝自己租住的方向望了望,似乎能看到狗娃正在埋头写字,三桂觉得浑身充满力量,不由加快了脚步。三桂看到,前面的小巷里,一个手提垃圾桶的男人刚刚出来。
  
  三桂发誓,决不能让风战胜了自己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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