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我的容器
作者or编辑: 青春励志 发布: www.7lizhi.com 时间: 2013-03-24 阅读: 次
自我的容器
上高中时，宋刚就喜欢徐熙砚，全班人都知道，经常拿他俩开玩笑。宋刚从湘北小城第一次来省城，那段记忆在他脑海中就像卡夫卡的《变形记》：“在中学宿舍的阳台上，把铝桶装了衣服和着水放在阳台几个月。南方潮湿的空气很快让桶起了绿色的浮游植物，还有在水面划过的小虫，觉得自己就像发霉的水桶里的虫子，对‘变形’这样的词充满遐想。从小镇到省城，就像从绿苔水桶到了游泳池。”徐熙砚对他来说，就像省城里遇见的高傲的公主，她懒得理他，毫不理会同学的玩笑。她聪慧漂亮，与周围的人和事彬彬有礼地保持距离，灵魂却总游离在外似的。她的超脱与虚无缥缈，让宋刚十分着迷，仿佛留白的山水画，盛放了他青春期无限驰骋的爱情想象。
本科，宋刚在广州，徐熙砚在上海。一下子都成了游子，故乡就像风筝的线轴，更容易把人往一块儿拉。湘中的丘陵湿乎乎，阳光浸润在蒙蒙的蒸汽中，无定性的山水和斜拉拉的旧民居，装满少年奇妙的幻想。假期回湖南，高中同学聚会，宋刚一遇见徐熙砚，还是很动心，乡愁的帧帧画面与她重叠在一起，早在记忆里发酵得芬芳。宋刚约她去参观博物馆，两个人都爱研究地方志和古诗词，聊天交得上手。朦胧光晕里的高中往事与外面缤纷的精彩世界，更是说不完的话题。逛完博物馆，说再见，一个向左，一个向右，转过几条街，却又在书店不期而遇，相视而笑。两人就这样被打动了。徐熙砚的父亲那年中风，宋刚的安慰给了她有依靠的感觉。他请徐熙砚吃饭，把茶杯里的茶叶一片片搁在桌上，摆出一颗心。年轻时一无所有，纯粹得只有心。
大学剩下的日子，宋刚在广州与上海之间穿梭，每周末那趟北上的火车，跟乘务员熟得像室友，连车轮撞击铁轨的节奏都很欢快。小别，重逢，小别，惆怅而愉悦。徐熙砚毕业后在一家医药公司工作，租住在上海弄堂的小阁楼里。宋刚读建筑，五年制，晚毕业一年。在那个逼仄的小阁楼里，他们相聚，宋刚给徐熙砚带来洋娃娃，悉心照顾病中的她，两人一起做饭，聊天。宋刚很感性，极细腻，非常容易被情绪吞噬，神经里有种狂躁的腐蚀剂。徐熙砚的超脱和冷静，钝化了外界对宋刚的刺激，唯独徐熙砚在身边时，他能获得宁静。毕业前夕，他有段时间焦虑得根本没法创作，搬到上海来，与徐熙砚待在一起，才完成了作品。（http://www.7lizhi.com爱情故事）徐熙砚理解和安抚他，她最深的记忆是宋刚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，专注地画素描，一幅接一幅，安静得听得见照进窗户的阳光里尘埃跳舞的声音。那时他们都相信爱情要一生一世。宋刚一有冲动便躲开，自己跑到外面去，待一会儿再回来。两人都觉得性是特别神圣的东西，要耐心等待和呵护，到结婚那一天。
医药公司的工作很琐屑，徐熙砚很快就感到特别乏味，消耗得厉害，她想逃离，而且想逃得很远，去美国。她学的是生物，但兴趣还在游移，对自我寻寻觅觅。于是宋刚一考上清华研究生，目标就很明确，要去美国。这期间，徐熙砚做着改变的尝试。她想过与宋刚一起申请去美国读建筑，听起来是个疯狂的想法，却让宋刚在从上海回京的火车上兴奋得睡不着。两人的生活轨迹第一次有了清晰的交汇的可能。一下火车，他已为徐熙砚想好了一整套学习方案，包括必须的作图程序，联系建筑师事务所的实习，上函授班，写英文的建筑评论等等。他甚至为她制定好了时间进度表，鼓励她不要怕不专业，很多非专业出身的人后来都成为伟大的建筑师。宋刚准备考试，畅想着，“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开始合作做项目和竞赛了”。
徐熙砚一边涉足建筑，一边努力换一份稍微有趣点的工作。不久，她被一家投资公司录取。工作有挑战性，能学到很多东西，她立刻乐在其中。她告诉宋刚，她藏了一张纸条在南普陀山的山洞里。纸条上写的秘语，就像两人的未来，充满期待，一想到，宋刚眼睛就湿润。2005年冬天，他考完语言，准备好作品集，去卧佛寺拜佛，一切准备就绪。走在北京五道口那条熟悉的街上，他已能数出自己参与设计的建筑，却总在想，要是徐熙砚在身边该多好，她最喜欢街边小店里的那些小玩意儿了。思念变得绵长，幻想路上匆匆而过的人群里有熟悉的面容，不期而遇的重逢。北京的冬天，嘴唇变得干裂的时候，钻进被窝便是忧愁。宋刚写信对徐熙砚说：“你今年第一次来北京，叶子黄黄的。你‘五一’来，叶子绿绿的。要是你秋天再来，就会又是黄黄的了。”“以后我们去乡下钓虾，好吗？就像阿甘和上尉一样。”他的旅途已变为上海与北京之间的通勤，南下火车的窗外风景渐渐舞步飞扬，分别也许不会再无休止了吧。
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宋刚那里时，徐熙砚却已决定，在投资公司继续做下去。命运有时灵机一动，她笃定已在这份工作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未来。薪水很高，对安身立命很重要，而美国的奖学金若负担两个人，则捉襟见肘。放弃工作，放弃独立，追随爱情，还是独自成长，继续守候相聚？她做出一个折中的选择，先结婚，宋刚独自去康奈尔，未来再一次待定，两个人开始在上海与伊萨卡之间往返。
对宋刚来说，这一次的分别却与以往不再相同。大洋彼岸，不再是每个周末北上南下的火车就能缓解的离愁别绪。身在异国，更加深了孤身一人的惆怅。他满心期盼的重逢再次变得遥遥无期，不明自己究竟为何而来，“剧情被现实篡改，出乎意料”。但爱一个人究竟应该爱到什么程度？他思考过，有清晰的回答，“不愿意所爱的人做任何超过爱自己的事情”。爱情必须给予自我与另一个自我的独立，哪怕这种爱的限度有时是一种悖论。
伊萨卡的冬天很冷，积雪没踝。有段时间他的生活一团糟，把工作室里的机器搞坏，设计的东西做出来一堆垃圾，对学的内容越来越反感，就连订回国的机票刷了5次卡也刷不出钱来。他描述那时的心境：“骑士阿赛特迎着阳光高声唱，5月里百花开放和绿叶生长；我要欢迎你，美好清新的5月，因为我想要一些绿色的枝叶。而我只想对着大笨钟喊：Fuck（操）！”他酗酒得厉害，写道：“4月雪里游荡，醉里伊萨卡，没有记忆里的梦幻岛。5月的清风，是醒酒的咖啡，我却宁可在4月，在孤独的斯伯利，在温暖了而后的寒冷中，昏昏死去。”有一次他在工作室熬夜，晕厥过去，被急救车送去医院，病得厉害，卧床，全身上下体检一遍。想家的情绪浓得化不开，一张庙脊上月下狂奔的韦驮的照片，也会让他触景生情。“像披星戴月、急切回家的游子，阔步流星，没有神仙的飘逸，却满是邻家小伙的虎虎生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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